马上林冲,步下武松,林冲加武松,不如一个李逵黑旋风。这是不是一个笑话?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这不单纯是一个笑话,我们可以将其视为黑色幽默,也可以跟现实生活中联系起来:黑旋风李逵那样的人,有时候还真能把豹子头林冲和行者武松气的翻白眼儿又拿他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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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星黑旋风李逵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位列地二十二,在步军十头领中位列第五;天雄星豹子头林冲在一百单八将中位列第六,在马军五虎将中位列第二;天伤星行者武松在梁山一百单八将中位列第十四,在步军十头领中位列第二。
别看天杀的李逵在排序中远不如林冲和武松,但是在宋江看来,林冲和武松再加上花和尚鲁智深,也不如一个黑旋风李逵好用——在很多朝代,一个皇帝身边的小太监都能让二品大员磕头作揖,后来的司机与秘书,也比部门经理甚至副总说话好使。
梁山小社会,社会大梁山。梁山是江湖,也是朝堂,江湖不只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要论起人情世故,林冲和武松绑在一块儿,还真不是李逵的对手。
李逵看起来就是一个贪财贪吃的夯货,被宋江用一顿酒肉、八十两银子就收购了一生。但是我们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李逵没那么简单,别说八十两银子,就是八百两金子,也不可能买到李逵的忠诚——所谓能买到,那得他有才行。
不但李逵没有忠诚可卖,就是其他“梁山好汉”,也没有几人有“余忠可贾”,公孙胜的师父罗真人对他们的评价就是八个字:“忠心者少,义气者稀。”
李逵是典型的见利忘义欺软怕硬翻脸无情,急了眼连宋江都要砍,但是面对冲上来的梁山马军五虎将,他并没有乱挥斧头,那是因为他知道宋江打不过他,关胜林冲等五人随便出来一个,就能掐死他。
李逵要杀宋江,是“误会”宋江强抢民女,他在大庭广众下痛斥宋江的话很有意思:“我闲常把你做好汉,你原来却是牲畜(原著是另一个词,被判定为骂人,只好换个顺序)!你原正是酒色之徒,杀了阎婆惜便是小样,去东京养李师师便是大样。”
从这番话中,我们能听出李逵对宋江的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李逵的母亲被老虎吃掉,宋江无一句安慰,反而跟其他人一样哈哈大笑,并且摆酒庆贺梁山“添了两头活虎”——估计李逵听到“虎”字,心都碎了;在不久前的重阳节酒会上,同样是反招安,宋江对鲁智深武松和颜悦色耐心说服,对李逵则是直接破口大骂“这黑厮怎敢如此无礼!左右与我推去斩讫报来!”
宋江没拿李逵当兄弟,甚至也没拿李逵当人,李逵心知肚明却表现得毫无怨言:“我梦里也不敢骂他。他要杀我时,便由他杀了罢。”
泥人尚且有个土性,更何况是嗜杀成性的李逵。这时候我们就看出李逵的可怕之处了:他俯首帖耳,对宋江表现出无限忠诚,但心里却憋着毒水,一旦抓住机会,就要给宋江致命一击。
李逵要杀宋江,跟抢不抢民女没有关系,当李逵刚听说刘太公女儿被抢的时候,像极了千年后很对通判和都头:“刘太公答道:‘我家有个女儿,年方一十八岁,吃人抢了去,以此烦恼。’李逵骂道:‘打脊老牛,男大须婚,女大须嫁,烦恼做甚么?’太公道:‘不是与他,强夺了去。’”
读者诸君请注意,从上面的对话中我们就能听出李逵并不反感强抢民女,但是一听作案的是宋江,他马上来了劲头儿:这是摧毁宋江形象、砍掉宋江脑袋的大好时机!
在强盗窝里,杀人越货抢男霸女原本就是“本职工作”,矮脚虎王英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对王英的“溜骨髓”行径,大家都是一笑了之,所以李逵知道宋江做下此事,肯定肯定罪不至死,所以只能亲自动手,并拿大棉帽子扣在宋江头上:别人强抢民女没事,但你宋江满嘴仁义道德,这样干就得死!
如果李逵“误杀”了宋江,别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细心的读者诸君肯定已经发现:鲁智深和武松袖手旁观,卢俊义和吴用干脆做了隐形人,离李逵最近的浪子燕青也并没有将其一脚跌翻。
李逵撒泼,却试出了梁山好汉对招安的态度:马军五虎将以朝廷降将为主,他们自然系希望招安的,而宋江是他们招安的希望,所以死不得;吴用鲁智深武松是反招安的,宋江一死,大家就可以继续留在梁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了。
吴用反招安的说法出自水浒原著而非新版电视剧——电视剧里吴用是宋江的招安同谋,但是看过水浒原著的都知道,吴用一直在给宋江的招安行动使绊子,包括阮小七偷换御酒、李逵扯诏揍钦差,都可能是吴用策划,最后吴用更是挑明态度,认为宁肯叛逃到辽国,也比给赵佶当奴才强。
李逵真把宋江砍了,“强抢民女”的罪名就会被吴用卢俊义坐实,燕青也肯定会为李逵作证,所以从这件事可以看出,那黑厮绝不是混不吝一根筋,在这一点上,他还真比林冲和武松强——林冲妻子被高衙内欺辱而忍气吞声,武松跟宋江有八拜之交,即使宋江真的抢了民女,他也只能割袍断义,而不可能拔刀相向。
很多人都认为李逵跟宋江情深意切,宁愿为宋江付出生命,但是我们看李逵喝了毒酒后的表现,就知道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当时洒泪,拜别了宋江下船。回到润州,果然药发身死。”
如果是有心同生共死,李逵为啥要离开行将毙命的宋江,自己跑回润州?
大哥跟他断绝关系,母亲被老虎吃掉,李逵在当时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回到润州而不留在楚州与宋江一起等死,实际是不想死——他就是回去寻医问药,看看能不能保住一条小命。
李逵绝不是好人,他滥杀无辜,做事毫无底线,在这方面,林冲和武松都远不及他,这可能就是“林冲加武松,不如黑旋风”一说的由来。
如与不如,是可以从多方面考量的,不如李逵狠,不如李逵坏,不如李逵会伪装,这都是不如的表现,至于武功,我们也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破辽国、打田虎、灭王庆、征方腊,四次战役后,梁山好汉折损过半,李逵也曾中箭,也曾被俘,但最后都能化险为夷,三个助手兼保镖全被干掉,只有他哭着逃回大营,这也是一种本事。
征方腊凯旋,幸存的林冲和武松都没有回朝廷受封,李逵却当了武节将军、镇江润州都统制,据说那是一个五品官,可以跟知府知州平起平坐。
李逵是五品还是六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恶贯满盈而未受惩罚——被宋江暗算喝下毒酒,居然还给他加分了,李卓吾、袁无涯、余象斗等名家纷纷点赞:“宋江以死相赠,能使受之者不以为怪,真兄弟,真忠义,可敬可哀,李逵勇而有信义,可取!”
宋江伪君子,李逵真小人。这两个黑厮一个是“郓城之虎”,一个是为虎作伥。李逵参与的很多恶行,林冲、鲁智深、武松都没有参与,或者说是没资格参与。在宋江眼里,要论行凶作恶,确实是林冲加武松不如黑旋风,再加上鲁智深和燕青也不行。
林冲加武松不如李逵黑旋风,其实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无奈:林冲武松武艺高强,但宋江更信任的还是李逵,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不也是这样子的?